陈家大鼓-散文随笔
喜欢陈家大鼓。那种民间的牛皮大鼓,木槌击打牛皮鼓的雄浑、互相撞击铜钹的清脆。喜欢那酣畅漓淋的挥洒,喜欢那人鼓合一的投入的感觉。
喜欢上打鼓不是偶然。
娘家是一个大村子,我们陈姓在村里也是个大户。据传,在清朝乾隆年间,本村一姓陈的铁匠外出打铁引进了架鼓,后来几百年间,每逢花会或为庆典、祭祀、迎亲,陈家一直流传着敲锣打鼓的习俗。一个漂亮灵气的小堂鼓,一个直径近两米的牛皮大鼓,几十副被摩挲的金黄的铜钹铜镲,几十个壮实的陈姓庄稼汉,敲打出一段段足以让整个村庄随之兴奋的鼓乐。这是小时候大鼓留给我的印象。那熟悉的场面、那冬呛冬呛的节奏深深印在记忆之中,以至于几十年后,在从未摸过那锣鼓、也自认为对敲敲打打一窍不通的我,竟然能迅速地熟悉了那天书似的鼓谱、那多变的打法、那复杂的节奏。
小时候,每当逢年过节,鼓队都要热热闹闹的活动。记忆中,陈家最有威望的老族长稳坐在一个小凳上,面前是鼓队的灵魂——小底鼓,它是鼓队发号施令的司令。热闹的节日里,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。要打哪段曲子?不用谁去问,也不用谁去喊,击打者仔细听老族长手下的小鼓干净利索的打出的鼓曲,那鼓声高亢、干脆,掷地有声,鼓点紧凑、娴熟。敲大鼓的年轻鼓手和敲锣打镲的人们迅速的作出判断,只等小鼓一停,几个鼓槌齐落,静静等候的紧绷绷的牛皮大鼓轰然声动,或如疾风暴雨,或如江河汤汤,一声声震响在观众的心坎上,迅速流遍弯曲迂回的农村小巷。刚才还在被绑缚在主人手中悄无声息的铜锣铜镲们,如一群金色的脱兔,披红带绿,紧跟着大鼓的节奏翻飞跳跃起来,它们亮开脆生生的嗓门,与牛皮大鼓一起,打击出最原始也最能代表那个时代、那个环境的乐曲。和那土墙、老树、黝黑面庞的人们、堆满柴草的场院,形成了一幅不用刻意着色,不用刻意布局,更不用费神去美化的油画。
全国各地好多地区有具备地区特色的锣鼓乐曲,而多数是在大鼓节奏的带领下,一应的铜钹铜镲铜锣一起响,虽然节奏紧凑欢快,但听起来总是缺少了层次感,哪些形状大小不同的铜钹铜镲铜锣的不同音效就不能充分展示。而我们陈家的锣鼓很讲究,同样是在大鼓点的引领之下,那铜钹铜镲铜锣按鼓谱或打或停,分工合作,打出的鼓乐层次清楚、起伏有序,时而舒缓、时而激越。一堆粗犷原始的乐器经过一番看似简单的击打,那声音有了高亢、低沉之分,有了清脆、明丽之美,更衬出了那牛皮大鼓的雄浑的气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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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家大鼓的内涵极丰富。其一是数量大,老人们说早先的鼓谱有百十来套,现在也有几十套之多。其二是鼓谱所反应的内容丰富,节奏变化多样,打击手法灵活多变。单看那些鼓谱的名称就让人眼花缭乱了,有用于祭祀、祈雨、祝寿的“行龙鼓”、“和尚行香”;有用于欢庆、迎宾活动的“摇铜鼓”、“龙斗虎”、“小紧边”、“摘瓜”、“小狗咬”;有用于武术、狮子舞伴奏的“狮子滚绣球”、“八仙过海”、“珍珠倒卷帘”;还有反映民间传说的“二郎担山”、“迷魂阵”等等。再看每套鼓谱的内容和打击手法,如《老牛过道》,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人都见过老牛拉大车,根据这名字我们可以想象,是在模仿一头老牛拉着一架大车,在乡间土路上缓缓前行。细听陈家大鼓打出的节奏,吱吱呀呀的木质大车,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,蹄膀粗壮的老黄牛……